在八年抗战中,涌现出一批爱国救国的地下党工作者,他们隐姓埋名,藏身于黑暗之中,从未拿过一枪一炮,却为抗战胜利做出永世不朽的贡献。今天就让我们走近抗战时期南京地下党组织成员田枫老先生,了解那段岁月和抗战英雄的故事。
地下党组织取的化名
田老今年88岁,1945年参加地下党活动;1949年,参加解放军金陵支队渡江,后随川南支队入川;1980年至1983年任四川省沼气建设局副局长;1984年至1994年任成都计划生育技术干部培训中心、四川省计划生育管理干部学员党委书记,1994年离休。
“田枫这个名字,是地下党组织给我取的化名,我本名叫买德申,回族人。自参加工作以后,我一直就用着田枫的化名。”
“第一,我是搞秘密工作的,不是上战场的军人。第二,我是南京地下党的,不是四川的。第三,我年龄比较小,比其他几位年龄都小。”田老谦逊地说。
18岁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
1937年12月,南京沦陷。“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共产党,但我有抗日思想。为什么呢,一方面我觉得我们是亡国奴,当时南京叫沦陷区,每天都能看到满街的日本兵,我11岁那年,日本军队大肆进攻南京,我们家逃难到乡下,半年后回到南京,上岸时,我们脚下踩的都是铁丝捆绑起来已经被水泡肿了的国民党士兵尸首,他们都是被捆起来集体扫射而牺牲,真的是惨不忍睹啊!”一说到这儿,田老情绪激动,他亲眼见证了日本人残酷暴行,亲眼见证了南京这个历史古都满目疮痍。
“日本人侵占南京时,我们进出城门,都要对日本兵脱帽鞠躬,这种感觉是十分屈辱的。还有就是我家庭的原因,我家里原来有两条小货轮专门跑南京附近的内陆航运,战争爆发后被国民党军队征用了一艘,另外一艘被日本人炸沉了,我们家况从此一落千丈,所有这些都使得我萌生了抗日思想。”
汪伪政府在南京开办中央大学,田老在1946年进入中央大学附属实验学校(以下简称附中)读高一,当时中大地下党工作者到附中来开展工作,要求在附中办壁报、搞活动。地下党员黄平通过田老的同桌卜银聚认识了田老,交流中,田老发现这个黄平与他同在美国人开办的金陵补习学校(后改为鼓楼中学)读过书,田老读初中,黄平读高中。1943年夏,田老开始与共产党人接触,接受党的领导开始了他的革命生涯。
“我是1927年出生的,抗日战争爆发的时候我才10岁,16岁的时候开始接触党的领导,18岁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。”
接受先进思想教育
“那个时候不敢说是共产党员,但实际上他(黄平)就是地下党员,我和他一直保持单线联系,他让我办壁报,我就办了一个名字叫《新生》的壁报。为什么取名为新生呢?1934年著名的抗日爱国民主人士杜重远先生所办的刊物就叫《新生》,当时他还写了一篇骂日本人的文章叫《闲话皇帝》,日本方面相当愤怒就要求要蒋介石一定要把逮捕他,蒋介石就把杜重远抓起来关进监狱,我就想办个《新生》的壁报以此来纪念杜重远先生,对外的解释就是我们高中一年级的同学都是刚考进附中的学生。”
1944年,黄平同志加紧了对田老的思想政治教育。他陆续介绍高尔基的《母亲》、巴金的《爱情三部曲》、奥斯特洛夫斯基的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、斯诺的《西行漫记》等进步书籍给田老看,慢慢地给他灌输先进思想。与此同时,黄平同志还经常与田老分享读书心得,提高他对苏联的认识,教育他读书不忘救国的道理,讲解关于目前抗战形势。
之后,黄平同志的谈话内容越来越严肃,不仅多次谈到人生观的问题,还谈到了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的地位以及作用,谈到了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的道理。
加入青年抗日救国会
“接触久了以后黄平就给我讲中国共产党,南京周围就有官兵平等、反压迫、抗日的新四军,我慢慢就接受这些思想。这个给我交流的人化名黄平,他在1944年被日本宪兵队发现后撤退到解放区去。他没走之前我们就做《新生》,那个时候《新生》是一本在中大和附中互相传阅的手抄本杂志了,我们坚持做了两年一直到日本宣布投降。黄平走后我就没主了,五月五号青年节的时候有一个聚会,黄平同寝室的一名叫蒋彭玲的同学找到我,问我想不想去延安。我说想啊,然后他就说南京也可以搞革命不一定非要到延安,就让我参加党的一个外围组织——‘青年抗日救国会’。当时南京地下党组织没有统一的组织来领导的,像新四军一师、二师、六师,江苏省委、苏皖区党委都在发展地下党组织。”
“加入青救会后,除了继续办《新生》,我们还要发展青救会会员。入会条件是保守秘密、服从组织、至死不渝,牺牲了都不能叛变,这个我一生都不会忘记。这个也是入会宣誓的誓言。”
“发展会员跟发展党员一样,先交朋友,介绍他看进步书籍,再看社会科学类书籍,慢慢地让他接受新思想。最后给他讲共产党,讲解放区,这个过程呢至少6个月,两年时间内我们发展了24名党员,其中有10个人是我发展的。”
列席淮南解放区召开人民代表大会
1945年3月1日,蒋介石发表演说,宣布要在11月12日召开国民大会,企图搞一党专政一党包办的国民大会,通过一党专制的宪法,来承认国民党专政的合法性。中国共产党主张立即召开党派会议,成立临时联合政府,战后召集国民大会成立正式联合政府,这一提议遭到蒋介石拒绝,共产党后来要求在十三个解放区选代表召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。
1945年7月中旬,淮南解放区召开人民代表大会,青救会需要指派两名中学生以沦陷区学生代表身份列席会议。
“他(蒋彭玲)就让我去,解放区那边来了一个农民,就是来带我过去的交通员,我叫他老徐。他在前面走,他叫我没到浦口时都不要跟他说话,我就一直跟在后面走假装不认识他,就这样徒步到了江浦县委。江浦县的县委书记就是刘力行,他热情接待了我们,说‘青救’的同志来根据地参观学习不是第一批,这次的任务就是通过参加这个代表大会,进一步学习‘七大’的精神,提高认识,团结一切力量抗日。在县委住了几天,我大开眼界,因为地下党员都是单线联系,没有见过这么多共产党员,看着解放区这么多共产党的领导、干部、士兵,大家的政治水平都很高,当时有一个站岗的民兵,知道我的身份后就滔滔不绝的说:‘南京的学生应该多来一些,看看人民的政权,人民的军队,看看解放区的建设。现在全国解放区有一万万人民,一百万军队,二百多万民兵了。我们有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的正确领导,国民党反动派想要消灭共产党,夺取抗战的果实,是办不到的。日本鬼子就要完蛋了,上个月召开的波茨坦会议已经发表了促令日本投降的公告……’当时我已经迟到了,大会都开了两天。他们叫我发言,讲沦陷区的情况,发言结束后一个通讯兵进来对我说罗炳辉首长要见我。我当时就惊住了。”
罗炳辉,时任新四军二师师长,斯诺在《西行漫记》里称呼他为神行太保,因为他带兵打仗的特点就是行军速度快。田老一说起这个人来瞬间精神抖擞,语气也相当的诙谐轻快。他对我们比划着罗师长的身材怎么魁梧,说他打仗怎么厉害,那种感觉,就好像如今的追星族,当然,其中的意义和精神需求是不一样的。
据田老介绍,罗师长与他见面后,关切地问他来到解放区这几天的情况,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。然后他又向田老讲解了抗日战争胜利在望的形势,他要沦陷区的同志要加强工作,向广大青年宣传共产党的主张,宣传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道路,坚持抗日、坚持爱国、坚持团结。
“我拿笔记本请罗炳辉同志给我题字,他欣然接受了。然后一个警卫兵进来说开会了,他就叫我也去,那是二师的领导会议,出席的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,我忐忑不安地跟着他走。我见到了后来当副总理的方毅、当江苏省委书记的刘顺元,他们都是二师的政委、行署专员。一坐下,罗炳辉同志就拿了张纸写了几句话,给方毅同志看,然后又给刘顺元同志看,他们都点点头,罗炳辉同志立即就抄写在我的小本子上,大致内容为‘做一个新民主主义时代的青年,要谦虚谨慎、戒骄戒躁、坚持抗战、努力学习,为建设新民主主义的新中国而奋斗。’这些东西包括很多珍贵的书信,我委托给一个地下党同志保存,但后来迫于白色恐怖形势,都被焚毁了,我只能凭着记忆说这些事了。”
继续潜伏进行革命
“在根据地最后几天,刘力行同志每天都在开会。有一天晚上,他告诉我日本宣布投降了,朱德总司令向各解放区所有武装部队发布命令,让敌人在期限内缴械投降,并对南京、上海的领导干部人选有了安排。”
“刘力行同志让我赶快回南京,通知青救会几个负责人到解放区来,要布置任务,让我带回去一封信,内容大致是‘梁黄章兄:兄嫂分娩在即,接信后火速返家,切切勿误。’我还带了几本小册子,是刘力行同志送给我的,《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》《论联合政府》《整风文献》《西行漫记》等等。同我一起回南京的人讲你还敢带这个回去啊,我说不带不带,但是我还是偷偷地带回去了。我进南京城时,看着驻守城门的日本兵一个个像焉了的气球一样,我急急忙忙去国立图书馆找蒋彭玲说这个事情,我们自撰、自编、自刻、自印地办了一个油印宣传品,取名‘血钟’,印了100多份,我骑着自行车来到当时正在举办的‘暑期学园’,放在路边一棵大树下面。”
日本投降后,国共两党进行“重庆谈判”,中央解放沪宁的计划也有了改变。
“当时党组织对地下工作者有个十六字方针,就是‘隐蔽精英、长期埋伏、积蓄力量、以待时机’。抗日胜利后,我们地下党就根据这个指示转入了更加秘密的斗争,开始在内部发展党组织,一直到南京解放。”
勿忘历史
“我觉得不能忘掉历史,我们一定不要忘记这段历史。日本人到现在为止都不承认这段历史,我们年轻人恐怕都不太熟悉,现在有些人连解放以后的文化大革命都不太清楚,抗日战争就更不用讲了。我希望现在的年轻人一定要有爱国的热情,不要忘记这段革命先烈牺牲自我换来和平的历史,用他们的精神来建设我们的国家,这是我们老一辈人最大的希望。”
田老做了26年的青年团工作,他非常愿意接触青年人,他觉得年轻人有很多的抱负,有很大的热情,都很积极向上,成中医的青年也是,希望青年人要用自己的特长,为社会服务。
田老还给我们播放了几段宣传片,讲的是南京抗战时期到解放前期的地下党革命工作者的故事,在那个兵荒马乱、政治环境复杂多变、日本残酷统治和国民党制造白色恐怖镇压共产党的年代,地下党的一群无名英雄,一直潜伏着为革命的胜利不断奋斗。
田老与我们交谈了一个多小时,即使他已是88岁高龄,依然不显倦态,结束时还一直谦虚地说他的事迹简单,不是上战场打仗的革命战士,十分感谢我们能耐心地倾听他的革命故事。他还给我们提供了南京党史资料、地下党工作视频光盘、革命时期工作经历自传等一系列十分珍贵的文献资料。
(图、文/校报记者 孔丹、郑川军 编辑/罗晓文)